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旧岁匆匆己蹉跎
浏览次数:169      发布时间:2025-03-07

旧岁匆匆己蹉跎

安庆  胡品选

时间总是仓促,转眼新年的二月又尽了,旧年的尘埃还没有完全肃清,我们不得不追随光阴的指引或推搡,在另一条赛道上奔突追赶。

从种田汉到打工人,迁徙在外的角色已做了多年,在魔都一隅讨我自己的生活,早熟悉并适应了这儿的环境。身边的每个异乡人都揣着梦想,行色匆匆奔波在城市的街区巷道,许是受后疫情时代和世界百年之大变局的辐射,原本正常和谐的社会氛围被颠覆,稳定平缓的商业交易与竞争被挤兑,充满扑朔迷离的不确定性。我的2024在动荡多变的境遇里求索,一波三折的经历,值得追记,从回望中我为自己的努力而感叹,感知并不懈怠的力量也能改变命运。

去年的一二月份,我还在失业中谋职(之前的厂子倒闭),过罢春节就及时回城,本指望来得早能谋得一份心仪踏实的工作,谁知事与愿违,盲目进城的人太多,一拨又一拨的年轻人穿梭在园区厂外,游走于大小热门的中介,不少用工单位条件苛刻,年龄在18一45岁之间,大多加班,而且以临时工为主,不少人干不久,因种种原因不得不离职另谋他路。年轻人都这样,何况我这种大叔级的打工人,还有什么竞争力?想想都害怕。

为了不变成闲人、不被社会抛弃,我骑车在居住地五公里的范围内寻找,看园区门口的招聘广告,同时到中介备注,想干之前我的老本行,做厂里厨房伙夫,边找边等,十多天下来都没有眉目,真是急死人。这时听说区工会与劳动局在附近社区搞大型招聘会,我兴冲冲地前往,瞅了半天,总算相中一家可以胜任的工作,招聘台前我向负责人陈述了自己的工作经历后,他叫我用身份证登记,旁边的小姑娘看了身份证说不行,跟负责人说,他都快60了,比我爸小一岁,我爸去年退休了。我收回身份证,像做错事的孩子逃也似的离开了。回到家我跟妻说,今年想干做饭的差事恐怕没指望了,想挣一份稳定的工资非常渺茫,必须放低就业门槛,不管是临时工还是小时工,只要能做的活先干着再说,马上又要交房租了,不管怎样不能亏本,先挣够房租费是底气。

降低了求职门槛,不几天,中介说,一个家具厂要临时工,做得好可以长期干,有无木工基础都行,计时工资,偶尔有加班,提供两顿饭,每天工时10小时。我说,行,第二天我准时入职上岗。当时,家具厂正在赶制一批写字楼配套设施,据说是卫生间的隔断,我和一个老员工协作,将长短不一的木条拼成框架,再用更小的材料把框架固定结实就行了。连接这些木条的是汽钉,一人一个汽钉枪,噗嗤噗嗤地往木条里射击,这活没技术含量,只要眼神好手和枪到位就行了,连续打了几天汽钉,这活就告一段落。

接下来我像个跑龙套的演员,车间主任派什么活就去做什么活,给预制板材刷胶,粘贴到一起,抬到液压机床上压制定型;整理库房,搬运相关物品;给需要抛光磨平的物件打砂纸,根据榫卯不同,分类摆放;有时进货要下车,有时出货要上车,甚至要跟车上工地;头天放到液压机床里的板材,第二上班一定要抬出来;不定时地搞卫生除了洒水、扫地,还要收集倾倒锯末。琐碎的事总是源源不断,每天的10小时,必须用劳动将其填充得不留缝隙。

家具厂噪声大灰尘大,对听力和肺活量都有伤害,如果再有涂料的气味,我一天都做不下来,我对异味过敏。现在噪音和灰尘我必须忍(多少有劳保用品)。主任想栽培我,把带有些技术性的活叫我去做,我说我只是边角料,不能做大料,你还是饶了我吧。可车间里人手有限,几个师傅都有要做的事,不得不调我去做费力不讨好的事,我忽然萌生要走人的想法,在做了一个半月后,我果断离开了家具厂,向绑架了我的快乐和兴趣的工作告别。

歇下来没几天,另一个中介告诉我,有家纸盒厂(包袋厂)需要厨子,他发来定位和联系电话,让我自己去谈,到了那边,老板娘说,今天上午来了个阿姨,估计做不长,你来做可以,除了做饭还有搞车间里的卫生,菜主要在网上买,偶尔会让你买,工资压一个月,也可以几个月甚至一年一结,你看行不行?我说车间里的卫生做不了,本来吃饭的人就不少,工作量在那里,要不卫生间我去打理;工资压一个月可以,多了不行。老板娘没再提其他要求,叫我到楼上厨房看看,厨房在三楼楼顶,是用彩钢板材搭建的,面积不大,连窗户都没有。那位做饭的阿姨原来我们认识,她说,她的腿有毛病,想回老家治疗,这几天是来帮忙的,如果你来干最合适,她没说具体不干的时间,我也不好多问什么,下了楼跟老板娘留了电话号码,就离开了。然后,告诉中介工作人员找到人了。两天后接近中午了,老板娘焦急上火地呼我去炒菜,说那阿姨没来,她才发现,叫我去救急,因为时间紧没法订餐,饭她已用电饭煲正在做。唱完了救场的戏,我算是正式加盟有了工作。

这里的伙食标准极低,每餐两菜一汤,一个小荤一个全素,大荤几乎没有,菜的质量也不过硬,基本上一星期买一次。我将菜品归类存放,先消耗易坏难留的绿叶菜,缓存一两天不变质的菜,最后才清理如土豆洋葱粉丝豆蛋白之类的茎块干货。

工作做得顺手也做得单调,天气一天天地热起来,每天清晨上厨房,打开封闭的门,一股热浪扑面而来,择菜洗涮做饭时离开落地扇的视角,身上就加倍地热辣。吃饭时,工人们都说这厨房不是人待的地方,都说大叔你怎么吃得消,我说吃不消也要吃,受不了也要受,都是为了生活,忍一忍就过去了。每天两顿饭外加三伏天的一锅绿豆汤,熬的人汗流浃背,头昏眼花,加上持续四十多天的高温天气,那滋味叫人刻骨铭心。为了增强体力,防止中暑,我用药材熬生脉饮,喝银耳汤,硬是战胜了高温天气克服了困难,在这恶劣的条件下创下我打工路上平安艰苦的奇迹。

楼上厨房是违章建筑,做得非常劣质,也是政府严令禁止做饭的地方。有一次相关部门的人来例行检查,吓得老板娘急切地Q我,叫我别做饭,别发出声响,最好躲一边去。我心想,只要人家一上楼,一切都原形毕露,你躲着掖着行吗?后来,工作人员走马观花没上楼,事情也就过去了。

好容易等到秋天,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,谁知道中秋节之际,本该及时兑现的工资却没有发,入职前说定的压一个月,现在变成两个月了。老板娘说她现在困难,难道我就不困难吗,成年人的世界没有谁活得容易。一气之下,我在微信里与老板娘讨个说法,她说没办法,我说你不守信用,我不做了。她没有多想,同意了,说还有十几天就满整月了,到时好算账,我说行。谁知中秋节放假,十三号台风贝碧嘉来袭,只是打个擦边球,就把楼顶的豆腐渣棚子连根拔起,中秋节后去上班,楼顶上一片狼藉,远在老家的老板娘微信我,说不能做饭就别做,我看着现场,一时半会儿也拾掇不好,连插座和灶台都毁了,我回复说,做不成饭了,你叫餐吧。至此,在老天爷的帮助下我失业了。

很快到了十月小长假,我快乐地回趟老家,好好地放松放松,假还没有过完,人还没回城,中介就打来电话,告诉我有一家搅拌站(混凝土)公司招一个做饭兼打杂的人,你应该行。我说,好,明天回城再联系。回到住地,邻居说,大叔还没工作吧,一个朋友的包袋厂要人做饭,什么条件你自己去谈,我说行。

第二天下午,在中介的指点下,我冒雨前往离家不足两里地的小公司,原来这公司真小,是四个老板合伙开的,打工的员工有四人,这是我见过最小的公司,接待我的会计说吃饭的人不多,有七八人,你主要是协助车间生产,清理进料仓和输送带下面撒落的砂石料。有时砂料里需要陶粒,我和铲车工合作倒料,这里面有提成,其次,每天生产出料,进原材料,我都必须在场,及时清扫或冲洗,出车间的路有一百多米,晴天要洒水,平时要清扫,否则,有人向环保投诉就麻烦了。会计带我进车间,铲车工在洒水,得知我是安徽老乡,悄声说,他也刚来一个多月,就在这干吧,待遇还行,干三个月就过年了,笼笼算了,现在这个年龄这个时候,工作不好找,我点头称是。留下联系电话给会计,我说回头七点前回复。接下来,我马上到邻居引荐的包袋厂洽谈,一番比较后,我选择了搅拌站。

第二天上班,几位老板跟我谈了薪资和注意事项,说是包吃包住,我可以住在厂里,以便晚上上班。中午饭我做,晚上各做各吃,有啥吃啥,老板递过来一个对讲机,在机房里用得着。那几天不是很忙,我把厨房好好地清理一下,铲车工老郭和会计都说之前的厨工太懒,灶台上脏兮兮的,做一顿饭吃两顿,好几个人都不来吃了。打我做饭,老板天天到位,感觉吃得干净放心。

做了一段时间,我发现我的睡眠不及之前,因为这种活没有稳定的作息时间,只要有订单,有运料时间,你就要准时准点地出料并抵达工地,有时三点有时五点,有时四点有时六点,有时几方有时几十方,生产结束后,天还没亮,你可以接着睡觉,但躺在床上却怎么都无法入睡。生产过程中常发生故障,主要是砂石料里有凝固的水泥块,不是有时不得不下手搬除顽石的,有时故障还没排除,机器突然转动起来,有一次在料斗里差点把我的一只脚贡献出去,吓得我半天没回过神来,真想立马离开这凶险的工作,转念一想,离开这儿我又能找什么事呢?还是小心点忍着点吧。不好做的事总有刁难,清扫路面和洒水,老板各有主见,一个叫以扫为主,一个叫洒水为主,都是老板,谁的意见都要接受,叫人干的憋屈不开心,后来邻居生气,说洒水已弄得他门口一片水泽,行走不便,要找老板说理,第二天,老板怕生出事端,让我别跟邻居发生冲突,他叫怎么做就怎么做,要是投诉环保就麻烦了。从此少洒水多扫地成了老板的共识。

过了秋入了冬,一年将尽,搅拌站也笼到了关门大吉。年前长假前夕,老板说,这场地租期到二月底,明年能不能续签合同现在还不清楚。就此,我的2024之舟也抵达彼岸,一年换了三个工作,结局比当初预想的要好,看来只要不放弃不泄气,命运就不会太差。告别旧年,新年的路径又是一个景象,新年在龙抬头的期待中仰首挺胸,以激荡的热忱和向往,让我们从劳动的节奏里汲取能量和收获。